第七章 (第1/2页)
天地无人推而自行,日月无人燃而自明,星辰无人列而自序,禽兽无人造而自生。人生此世之间,俯仰四时天地,尚不能尽参其中造化,若想观明己身又该是何等难事。 你要如何才能骗得过自己? 姬别情回头,望向身后。 江南雪天难得,湖边树畔多有书生士子赏玩雪景,顺便吟几首酸诗,引得同伴称赞不绝。祁进这会也扮作一个青衫磊落的读书人,与姬别情维持着几步远的距离,颇有默契地坠住前面呼朋唤友的黄衫客。 这本来是个极简单的任务,甚至轮不到在吴钩台赫赫有名的“暗箱”出手:归辰司一桩旧案,近日才查到其中一件紧要证物辗转流入了太原王氏其中一房。虽是旁支,但五姓七望枝繁叶茂,稍有不慎便不仅仅是物件失窃的小事,闻人无声思忖许久,才决定派凌雪弟子接近那房人,伺机偷龙转凤,将真正装了证物的木盒盗换出来。 那日也是凑巧,姬别情从回云亭下来,面上颇有郁郁之色。谁知正巧李泌和闻人晏陵相携而来,远远望将他身影,便一迭声“哥哥、别情哥哥”地叫了起来。两个小孩儿都穿得圆滚滚的,如同两个棉花团子一路滚到了姬别情面前,又要拉着他去堆雪人做耍。左右祁进未归,也无任务,更不想回明山馆看岳寒衣那张不阴不阳的脸,姬别情越兴带了他俩,往大太白海附近积雪深厚的地方玩耍。 闻人晏陵和李泌都是好几日没见他了,难得姬别情有时间带着他们玩雪,两人都是兴奋非常。一路叽叽喳喳地,将阁内许多小事说与他听。 闻人晏陵因问道:“别情哥上次去找我爹,怎么不要杭州那桩事呢?”他把手上捡的小石子摁在雪人眼睛的位置,自己退后两步多看几眼,十分满意的模样,又继续道,“听我容师父说,那件事是极简单的,只要扮作豪族接近那人,把东西换出来就算了。阁中弟子谁若是接了,全当是拿着阁里的钱去放个短假,再舒服不过——不比去长安看人眼色轻松多了。” 姬别情蹲下,掐住他两腮上嫩嫩的婴儿肥一扯,笑道:“我凌雪弟子还有对任务挑三拣四的?难道任务辛苦就不做了?” 晏陵被他掐得吱吱直叫,含含糊糊:“别情哥呜呜呜……” 逗得李泌在旁边笑得弯了腰。 姬别情松了手,又过去揽住李泌,往上抛了两抛:“李泌,最近又没好好吃饭罢?怎么穿得这么厚,还比平时轻了。” 李泌身上原披着件白虎裘,被姬别情在臂弯里抛上抛下,衣服上毛茸茸的狐毛颤巍巍抖落不少雪花,衬着小孩子又细又嫩的笑声,倒真有些天上童子临世之感。姬别情把两个小孩当小猫小狗一样玩了半天,觉得心中郁气散了不少,方低头弯腰,问正专心雕琢雪人的闻人晏陵:“晏陵,方才说的杭州那事,你爹可派出去了?” 闻人晏陵咬着嘴唇想了一会才摇头:“没有,最近归辰司很忙,我爹说一时抽不出人。况且那宗案子积年久了,倒不着急,所以同容师父议定了,等过阵子得了闲再说。” “倒确实是宗好差事……”姬别情眼珠转了转,仿佛自言自语,心中已有了主意。 到了第五日,他和祁进便携了精密坊仿制的木盒,到了杭州地界。他们运气也确实好,正逢江南难得大雪天气,那些追求风雅的士族子弟,多有呼朋唤友出来弄些诗会、观雪宴之类的,是再好不过的机会。 如此良机,恐怕迟则生变,同祁进略一商议,姬别情自己便换了身衣裳,扮作长安来的风流才子——他和岳寒衣出身苏无因门下,为着日后足以担当大任,素日所学庞杂翻覆,君子六艺不过其中根本,再细些的,调香制药鼓瑟鸣筝,乃至吟诗作对,都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。与他相比,祁进虽然生得文雅淡然,但自幼失怙维持生计都颇为艰难,更不要说什么读书进学了。真要说起所读之书,不过父母尚在时蒙学的《千字文》《诗经》《仓颉篇》顶多再加上一门《九章算术》,更深的尚未接触,便已经流落街头,不得不为了明日能不能吃顿饱饭发愁了。 太原王氏乃天下郡望之首,若论其渊源,直追溯到秦时名将王翦,底蕴之深厚,今日李唐王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