窃情_风、雪、山 (一)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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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风、雪、山 (一) (第2/2页)

/br>    上海一连几日的大晴天,炸弹也一连几天地投。

    从月初投到月中,?藻浜、走马塘战线接连吃紧,战亡的将士太多,到以亡者的血rou作胸墙的地步。随着一声声炮击,胳膊与腿炸得满天飞,挂在落光了叶子的树梢。川军顶不住换桂军,桂军顶不住就换匆匆到昆山补充完新兵的中央军。

    顿悟寺战地夺回来了又失,与之相对,租界高墙内的宵禁一改再改,从九时,放到十时、十一时,最后到十二时。

    不知亡国不亡国,上海大约要亡。

    风雨欲来之际,躲入租界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种疯癫的狂欢。

    他们争相挤入灯火通明的赌场与舞厅,从橙黄的房间进入红色,从红色钻入蓝色,好似爱伦坡笔下普洛斯佩罗亲王的化装舞会,在极度的狂欢走到尽头时,迎接红死魔的降临。

    好容易从旋转门逃出,来到寒气逼人的夜幕下,又会撞见街上花枝招展的妓女。她们的数量一晚比一晚多,好几次徐志怀坐车回家,都遭到她们的拦截。最大的快五十岁,最小的才十四五,敲打着车窗,脸蛋紧贴上来,厚厚的脂粉下,一团孩子气。

    局势越来越坏,收音机从早开到晚。家中的电话响了又停、停了又响,语气急促地传递着各路消息——谁谁谁找好了人,打算乘渡轮逃去香港;谁谁谁跟外国大使有关系,预备一张机票飞美利坚;谁谁谁投靠了维稳会,也就是要当汉jianian。

    徐志怀只缄默地聆听着那头嘈杂且混乱的声音。

    直到二十日深夜,客厅冷不然响起一通电话。

    徐志怀披一件法兰绒睡袍,匆匆下楼接起。

    “喂,徐老板……”女人话音慵懒。

    “谭碧。”徐志怀听出那头的话音,  首     发     地     址 -  -   - m   .   e   m   o   s  h   u  w   u 1  .   c  o  m   皱眉道。“有事?”

    自五年前那件事后,他们便再无联系,仅在社交场上偶有碰面。

    “你们宁波帮的傅爷,前通商银行董事长,你认识的吧。”

    徐志怀应一声“嗯”。

    “他好像跟日本人有牵连。”谭碧压低声音。“我听说,他前天在家里组麻将局,想拉人入伙,等沦陷后建一个新政府,有人推举了你。”

    徐志怀呼吸一滞,冷声道:“他预备派谁来请我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是邵爷。”

    “盛杏荪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不答应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们会杀了你。”谭碧打断,压低嗓音。“据我所知,日本人已经观察你很久了,他们很想争取到你,推你做商界代表,租界里也有很多他们的人。总之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徐志怀沉默片刻,迟疑地开口: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徐老板,你忘了?我有许多的干爹、许多的姘头与许多送上干爹床的干meimei们。”她冷淡地说。“男人嘛,裤腰带松了,嘴巴多少也就松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帮我?”他又问。

    她却嗤嗤笑一声,幽幽感慨道:“徐老板,你可真不懂女人心。”说罢,挂断电话。

    那通电话结束后的第六天,仅短短六天。民国二十六年,十月二十六日,大场镇陷落,国军全面内撤,日军兵锋直指上海市区。近了,更近了!要再往下,便是连接上海与南京的交通要道——京沪铁路。上海投入七十万兵力都守不住,南京还能守住吗?更别提苏州、无锡、杭州……多可悲,末日与末日,竟还有个先来后到。

    彼时,八十八师陈兵闸北,为保全主力,奉命撤到苏州河以南,只留下部分兵力镇守四行仓库,没人知道里面有多少士兵,只听苏州河对岸彻夜的枪声,比夏日最暴烈的雨还要猛烈。

    同日晚,一辆敞篷的福特车带着邵家的请柬来到巨籁达路。

    徐志怀收下请柬,客气地道一声谢。送走对方,他立刻叫来小阿七,递给她一封信,说:“要是明晚我没回家,就拿着信去找虞伯,虞伯找不到,就去找杜先生。记住了没?”

    小阿七捏着信纸,点头如捣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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