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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韩刘柳】海上春 (第5/5页)
半买来的灯笼挂在柳子厚出租屋的窗口,房间的主人在厨房检查闷腊八粥的高压锅为啥不工作。今年刘梦得的生日赶上了腊八,而我们两人都各自出于某些原因,心照不宣地没有回家,于是三人挤在出租屋里,打算直接过到正月十五。突然客厅里一声怪叫,正在扒蒜准备往罐子里倒的寿星不知道怎么就把手揉了眼睛,被辣的嗷嗷叫,我和柳子厚站在门口,只是笑他,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。寿星觉得自己被冷落了,生气了撂挑子不干了,赌气把瓶瓶罐罐往前一推,醋洒了两滴,正好落在他新穿的裤子上。我和柳子厚笑的更欢,刘梦得也被气笑了,傻乎乎地挠头。等笑累了,就端出来早晨买的蛋糕,没什么仪式地开始吃,吃了一半刘梦得想起来,哎呀忘了许愿了,那就祝我们永远不分离吧。 柳子厚顿了顿,然后继续把蛋糕往嘴里塞,我笑:“你知不知道,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“哎呀,走个过场,事在人为,我们是坚定地唯物主义……” “高压锅好像又能放气了,我去看看是不是好了。”柳子厚站起来,擦了擦手,去厨房了。刘梦得闭嘴了,我也没什么可说的。“退之。”“嗯。” “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不能太开心,如果没有猛烈的欢喜,是不是日后的悲伤显得也就没那么吓人。”“开心的日子,说这些干嘛。”“没啥,装文艺逼呢,哈哈。”他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,却抽了张纸巾擦掉了脸上的奶油痕迹,仿佛是已经打算结束这次欢喜的相聚,已然做好了麻木的准备。突然我想起来电影鉴赏课看《我们的父辈》时,五个少男少女在酒馆的相聚,同我们此时相差无几,我不敢想电影的结局,也不敢揣度刘梦得的话说的有几分命运的意味。 “高压锅修不好了,喝银鹭吧。”柳子厚把几罐八宝粥从纸箱里拿出,放在出租房没有装饰的老式铁暖气片上。于是我们三个人又静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,吃着各自纸碟里的奶油蛋糕。“热二十分钟就好了。”柳子厚说,于是我们三个又齐齐抬头,开始一边盯着钟表一边吃蛋糕,中途有人打开了电视,却忘了闭路电视被人掐了,只有满屏的雪花。我盯着钟表,心想如果真的有反方向的钟多好,让我回到不认识你们的时候,让我回到还在家乡的时候,让我回到能在母亲怀抱里撒娇的时候,让我回到第一次睁开双眼对着世界还充满好奇的时候。植物奶油在口中融化,留下酸涩的气味,我等过二十分钟,把八宝粥从暖气片上拿起,扣开易拉罐舀起一勺放进嘴里,是冷热参半,没热透的。我没来由地觉得委屈,鼻尖酸涩,捏着塑料勺说“子厚你骗人”,却哽咽地说不出下半句“热二十分钟根本不行”,只能傻瓜一样,一遍遍地复数前半句听起来没头没脑却暗箭所指的话。 这是我第三次坐在海边吸烟,身边的人又变回了刘梦得,只不过这次他也同我一样,一言不发地吸闷烟,仿佛那种久违的默契的沉默又回来了,但却没什么可让人开心的。已经开春,但风还是凛冽,刀片似的从我脸上划过。我紧了紧领口,忽然瞥见刘梦得似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,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灌风的,觉得他有些好笑。“你冷不?”我大声问,以防声音被汹涌的潮水吞噬。“用你问?”刘梦得有些没好气地说。 “我还以为你麻了。”“快了。” 突然一个巨大的海浪扑过来,我俩忙着拌嘴,谁都没躲开,下半身被冰冷的海水浇透。刘梦得被冻的腾的一下跳起来,我的厚裤子则是因为吸满了水,千斤坠一样拉着我不得起身。于是还不等这个浪花完全退回海里,他就发疯了一样地扯着还在地上坐着得我往后退,惹得一旁放风筝的孩子对着我俩咯咯笑个不停。终于刘梦得撒开了我,却发现下一个海浪只是轻轻拍打在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。我艰难地站起身,刚从大脑缺血后的两眼一黑中缓过神,却发现站在我眼前的是穿着浴场管理员工作服的大妈,指着我手里还顽强夹着、已经被海水扑灭了的烟头开始数落我俩,什么开春了这么多孩子出来玩不许抽烟云云。 什么,竟然已经开春了。我恍然,猛回头看路旁杨柳抽出新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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