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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云在水 (第4/4页)
皇的宫侍和梁府卿子寒暄,最终余人远去,凉亭中只剩她和梁怿两人,她转头,望向身旁一动不动的少年。 猜到会得到叩击石头的回声,她还是秉承储君应有的修养,主动打招呼,可话还没酝酿出口,梁怿就骤然一晃。 似顽石被点化得生,梁怿“活”了,托着腰费力地往前弓了弓,僵硬的骨骼似乎随着动作劈啪作响。 “终于……走了……” 小声的抱怨从梁怿齿间咬出,接着他看向凰邻,用沙哑的声音问道:“殿下,我快渴死了,您这里有水喝吗?” 魏凰邻错愕地看着他,突然乐了,周遭并无容器,唯剩随身携来的一卷诗集,凰邻不假思索,将头前几页撕下。 梁怿欲拦不及,而凰邻已把碎书页攒成尖筒,宽慰他道:“书已读过了,毁之无妨。”她将尖端折好,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山石旁。 随瀑迸溅的碎玉被盛入纸杯,将卷纸打得微湿送回,梁怿捧着纸筒匆匆饮尽。远水终解近渴,他望着纸筒上的半句残诗,不知不觉将下句吟了出来。 “喜欢读书?” 她为表友善,有些明知故问,那毕竟是恩师的幼子,从小被书香浸染,岂有不爱读书之理?然而梁怿轻声道:“不喜。” “不喜?”他每个回答都在意料之外,凰邻追问道,“为何不喜?” “世上有喜欢读书之人,就有不喜读书之人。纵然今日喜欢,明日未必依旧喜欢,故而殿下不用在意我为何不喜欢。”他说了一串话,嗓子又有些难受,看着纸筒道,“如同现在,我就更喜欢它被撕了做盛水之杯,让我不致毙于涸辙。” 魏凰邻打量他的眼神堪称兴味满满,总算对母皇之语有了理解——这家伙与他胞兄脾气当真如此不同。 面前的梁怿与印象中的梁恒折叠,梁恒眼中少了些灵动,多了些无谓和超然,兄弟的轮廓也不相似,唯有沉默时一样——永远挺拔的背,永远不开的口,每一寸皮肤都打着“梁氏男儿”的乖巧烙印。 “我以为今日会是梁恒来,未成想是你。梁怿,你知不知晓,她们为何叫你来见我?” 梁怿只是瞅着她,好像知道,却没回答。 “母皇有意,让老师的儿子任储卿,”魏凰邻谈起国中最要紧的婚事,坦荡得像是与己无关,“梁恒与我年纪相仿,又自小进宫伴读,我本以为是他,如今看来更像是你。或许你有过人之处,能让母皇和老师改了主意。” 梁怿认真道:“我也认为哥哥更合适当储卿。” “她们觉得你好,就是你好。”魏凰邻笑笑,又看着梁怿扶腰的手道,“你若觉梁府有诸多束缚,日后可常来宫里。既是我约你相陪,想必老师不会阻拦。” “……多谢殿下美意。” 谈及终身大事,他有些羞惭,难免又向那本书投去目光,魏凰邻心知肚明,将手中之物晃晃:“若过意不去,下次进宫时,送我本你二姊手誊的诗录吧。我两月前向佐臣索要,这惜墨如金之人竟不肯给,当真遗憾。” 梁怿闻言乐了,笑容带着少年特有的灿烂:“殿下既开口,我就是偷,也要为殿下偷来。” 她点头,又同梁怿说了会儿话,兄弟俩的不同愈发展露明显。 梁恒是只闷葫芦,读的书和想的事全封在心里,旁人撬不动拧不开,他也不想把里面的东西倒出供人看。梁怿则是个八宝点心匣子,方方正正的外壳只是他内心机巧的掩饰,用以在必要时伪装顽石,蒙混过关。 当梁府卿子和宫侍再度出现时,梁怿收敛了微笑,重新把自己封印进沉默,随父卿亦步亦趋,举止合度地向魏凰邻告辞,得到一句“以后常来”的口头约定。 “殿下看这位梁家四郎如何?” 诸人走后,暖春为她打扇,魏凰邻则将手中诗集卷了卷,点头微笑道:“嗯,不错。” 适合当储卿,还能让她有意外的惊喜,更重要的是,梁怿善于伪装,他能将内心的叛逆掩饰得古井无波,至少说明家族名誉对他而言十分重要,这样的人,也一定能为储君维护对外形象。 暖春听到答案似乎松了口气。 “等殿下从南郡回来,估计婚事也要提上日程,得找个机会,让伏郎教教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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